BookBar側記│11月場《AI 時代下愛的跨二元辯證》活動側記
「帶一本書來Book Bar」11月場,邀請到清華大學人文社會學院講師李信瑩,分享英國知名女同志作家珍奈·溫特森(Jeanette Winterson)的《科學愛人:一則愛的故事》(Frankissstein: A Love Story),並由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教授陳宜倩主持。那晚,信瑩老師帶領大家穿梭英國跨越兩個世紀的時空,從2019年出版的《科學愛人》,回望1818年瑪麗·雪萊(Mary Shelley)的傳世之作《科學怪人》(Frankenstein),在歷史脈絡與當代AI語境中,探討性別、科技與文學的多重交會。
📍《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》到《科學愛人》
信瑩老師直說,《科學愛人》是一本結構複雜、閱讀起來相當具有挑戰性的作品——沒有章節、對話也沒有引號。然而,讀起來卻充滿感動與愉悅。要理解溫特森為何寫出這樣富實驗性的作品,得先回到她的生命背景。
信瑩老師分享,溫特森是英國當代重要的作家,其中兩本自傳式著作——《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》(Oranges Are Not The Only Fruit,簡稱《柳橙》)與《正常就好,何必快樂?》(Why Be Happy When You Could Be Normal,簡稱《正常就好》)——深刻展現她的生命軌跡。溫特森是養女,在五旬節教派的養父母家庭成長,信仰虔誠的養母視她為未來的傳教士。然而,溫特森16歲發現自己愛女孩,出櫃後卻不被家庭與教會接納,且遭受嚴重的校園霸凌,隨後她離家自立,邊打工邊讀書,與女友同居、住在車子裡,後來考上牛津大學的英美文學系——英國的文學聖殿。
畢業後,她想進入出版業未果,轉向劇場工作。後來遇到專門出版女性作家的小出版社Pandora Press,鼓勵她書寫自己的人生故事,也成就了她的成名作《柳橙》——結合童話、聖經與神話敘事,告訴那些不被主流社會理解的人:你可以透過創造自己來改寫命運。
後來,溫特森找到自己的生母,寫了一本回憶錄《正常就好》,延續探討自我認同、主流與非主流、正常與異常的辯證。信瑩老師特別提及,《柳橙》出版於1985年,正值柴契爾夫人執政時期。當時保守黨政府推動一項條文Section 28,規定地方政府與學校不得宣傳同性戀,造成LGBTQ+社群面臨更嚴重的壓迫。直到2000-2003年之間,這項條文才被廢除,而英格蘭與威爾斯要到2013年才通過同婚法,《正常就好》則於2011年出版,正處於英國LGBTQ權利變化的時代。
如今,《柳橙》已成為英國高中的指定讀物,溫特森因其文學貢獻而獲頒大英帝國官佐勳章(OBE)及司令勳章(CBE)。她看見了社會與法律對同志態度的轉變,也感受科技的改變,不禁思考:科技對追求性別平等的意義是什麼。後來,溫特森發現18歲Mary Shelley撰寫的《科學怪人》是非常有趣,而Shelley筆下的科幻想像,在200年後可以見證其成真,如果Shelley還在世,會如何面對現今AI世界。《科學愛人》便是在這樣的提問下開始發想與創作。
📍從《科學怪人》到《科學愛人》
信瑩老師提到,當初選擇《科學愛人》,是因為書中「跨」的角色與一般作品不太一樣,跨的主角不「標示」自己是跨,而是「我就是生活在這個世界」。這本書有兩個時間軸,一是回到1816年,Mary Shelley寫下科學家Frankenstein創造科學怪人的那一年,另一是當代跨性別醫生芮雪萊(Ry Shelley,Ry是Mary Shelley去掉「Ma」音節的簡稱)走入全球機器人科技大會的現場。
《科學怪人》至今被改編無數次,尤其深受哥德風格導演的喜愛。然而,在Mary Shelly的時代,女性沒有公民權、財產權、小孩監護權,甚至無法離婚。然而,她的出生時特別的。Mary Shelley的母親是《女權的辯護》(A Vindication of the Rights of Woman)的作者Mary Wollstonecraft——一位不受傳統束縛、自學美法革命思想、積極投入書寫的女權先驅。
Wollstonecraft遇見William Godwin,兩人才華相當、思想開放,也不信奉婚姻。兩人誕下Mary Shelley後,由於意識到未婚生子會讓小孩遭遇極大困擾,最終仍選擇結婚。然而,Wollstonecraft在生產完因胎盤受到感染,10天后離世。Mary Shelley的父親後來再婚,妻子帶來的兩個女兒中,就包含成為Mary繼姐妹的克萊兒(Claire)——《科學愛人》中角色的原型。
Mary Shelley自小聽父親朗讀母親的作品,耳濡目染,深刻體會母親的才華與了不起,也對母親的逝世感到愧疚。她想要把母親的創作延續後世,因此,她萌生了「創造一個永生之人」的想法,也成為《科學怪人》的雛形。
無論是溫特森還是Mary Shelley,她們生命中的特殊成長背景,讓不同時空的他們以極具實驗性創作來書寫世界。
📍 從「人造人」到自我創造
《科學愛人》的開場,是設定在1816年阿爾卑斯山的場景,Mary Shelley與詩人丈夫Percy Shelley,還有友人拜倫、醫生波利多里與表妹克萊兒因大雨而困在日內瓦的別墅,眾人於是開始辯論:人有沒有靈魂?而靈魂有沒有性別?當你愛這個身體時,有辦法與靈魂拆開嗎?
場景轉到21世紀,跨性別醫生芮雪萊在科技大會遇見販賣性愛機器人的朗恩.洛德(拜倫的轉世)。性愛機器人預設的服務對象是異性戀男性,朗恩並不知道芮是跨性別,看似民主化的性愛機器人,卻以「男性機器人太重、無法輕巧」為由,直接排除了女性與多元性別的需求。芮甚至被直接探問下面有沒有男性生殖器時,促使芮反擊:男人就只等於下面?(男子氣概等於老二嗎?)信瑩老師指出,書中處處可見對靈魂與身體的精彩詼諧辯證,也提出:AI有沒有可能突破二元對立的限制?
回到《科學怪人》,書中的「人造人」一路追尋創造自己的科學家Frankenstein,過程中,他遭受多次惡意對待,直到去到眼盲村民的村莊,因為看不見人造人的外貌,而把他當作普通人般善待與照顧。在Mary Shelley的想像中,人在人能透過與人的互動、自主學習語言、思考與辯證能力;而人造人一旦有了名字,就會擁有意識與力量,而這正是讓創造者恐懼的所在。對照現代情境,朗恩認為性愛機器人是商品,不是主體,那麼,當機器人擁有「名字」時,是否就會有主體性?
在AI浪潮席捲的今天,生命與愛似乎變得更加多元與可能性。回到我們這次講座宣傳上最初的提問:我可以既是男又是女的混合體嗎?我可以是自己的創造者嗎?
相信好的小說,會拓展人類的想像,也會拓展我們對於「人類」的想像。
發佈日期: 2025/11/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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